Midnight train

•每小时多爱你一点

•全文13141+ 一发完结

•情敌变情人 先虐后甜 HE 勿上升

BGM：全世界谁倾听你×致姗姗来迟的你

要是能够执手白头，谁又甘心只做朋友。

王俊凯在十字路口把车给停下了，没好气地摇下车窗，看着一旁的士里的那个人。

“你干嘛呢？”

易烊千玺弯着眼睛，露出两个小梨涡。“我不认路，让司机跟着你呗。”

“要脸吗？”

即便被这么说，青年的笑容也丝毫未变，只把骨节分明的手指朝前面一抬。

“绿灯了。”

包厢里原先热闹得很，结果因为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个人，倏然就静了。

“小凯，千玺。”

人群自动给王源让出了一条道，对方几步走来，杏眼弯得很温柔。

“一起来的？”

易烊千玺还没开口，王俊凯就皱着眉头答道：“他打的，跟着我的车来的。”

转头想要瞪那人一眼，易烊千玺已经走到沙发旁坐下，给自己开了罐啤酒，反客为主得理所当然。

都是老同学，又有好些年没见，大家都聊得很投缘，只王俊凯一个人闷声不吭地灌着酒，偶尔懒洋洋地应答几句。

他长相俊美过人，一双桃花眼清澈漂亮，尽管脸上没什么表情，倒也绝不会引起别人的反感。

那些妆容精致的女同学一直凑在一堆望着他笑，压低了音量窃窃私语。

王源在一旁看得分明，不觉叹了口气。

他发起这次聚会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想调解王俊凯和易烊千玺的关系，一开始见他们一块进来还挺惊喜，现在看看沉着脸的王俊凯和与其他人聊得不亦乐乎的易烊千玺，太阳穴又突突地跳了起来。

在高中时期，王俊凯和易烊千玺的感情是班里最好的。两人整天一块去饭堂去教室去操场，勾肩搭背形影不离，没少给班里的小女生们提供灵感和素材。

后来易烊千玺不知怎么就把王俊凯喜欢的女神给抢去当女朋友了，两人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大打一架，就此结下梁子，维持了几年的友情宣告破裂。

也许是内疚，也许是有意弥补，上大学后易烊千玺没少帮王俊凯的忙，只可惜后者毫不领情，连个微笑都没再给过他。

日子久了，易烊千玺也不执着于修复他们的友谊了，见面还是会打个招呼，虽然王俊凯从不应答。

“你真的不打算和他好好聊聊吗？”

易烊千玺正在剥橘子吃，听到王源清亮的嗓音，塞了一瓣果肉到好友嘴里。

“赶紧吃吧，别说话了。”

王源嚼着橘肉继续愁眉苦脸。

“哥们儿你干嘛？”易烊千玺被逗乐了，噗嗤一声露出梨涡。“整得跟个拉郎不成功的媒人似的。”

“这兄弟是当得不成功。”王源拿纸巾擦了擦嘴，正儿八经地叹了口气。“看着你俩针锋相对，我倒什么办法都没有。”

易烊千玺漫不经心地掰下一片橘子，字正腔圆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铁哥们儿，我只认你一个。”

王源没好气地捶了他一拳，余光忽然看到站在易烊千玺背后的王俊凯，吓了一跳。

“王，王俊凯……”

易烊千玺的手顿了顿，很快又露出不以为意的笑来。

“这么喜欢站别人背后偷听啊？”

王俊凯没有笑，桃花眼里一片阴冷。

“易烊千玺，你太让我失望了。”

震天响的摔门声响起，王源习惯性地皱了皱鼻子。

“不是，难道他整天跟你摆脸色，还想着要跟你当好哥们？”

易烊千玺把最后一片果肉塞进嘴里。

“就算他不对我摆脸色……”

音乐声太大，王源没听清后面的字，问了一句：“什么？”

“没什么。”易烊千玺看到桌上摆着的核桃，眼睛一亮。“这个光泽不错啊，在哪挑的？”

直到聚会散了各自上了车，王俊凯都还没消火。

当初是易烊千玺先抢了他的梦中女神，虽然后来有尝试通过别的事情来弥补，但无论如何是对方错在先，他就稍微摆点脸色和架子，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吧。

这样连道歉都没有，就若无其事地把他这个昔日好友抛之脑后的样子，实在是太令他感到火大。

回家的路不同，易烊千玺自然不会再让出租车司机跟来。王俊凯咬着牙开了一会车，在路边停下来，一拳砸到方向盘上。

就算再怎么不想承认，他其实还是很在乎易烊千玺。

视线会不自觉地朝对方那里看去，情绪会轻而易举地因为对方产生巨大的起伏，甚至仅仅是看到对方心不在焉的样子，都会觉得不甘又刺痛。

相比之下，易烊千玺倒是一派轻松自如，仿佛当年做那些混账事的罪魁祸首不是他，过去把王俊凯当成好哥们的人也不是他。

在意程度本就如此悬殊，再想想失恋的那个晚上自己有多难过，王俊凯更没办法原谅易烊千玺，和对方重归于好。

他是那么真心实意地，把易烊千玺当最重要的朋友看。

连自己有了喜欢的女生都能毫不犹豫地告诉对方，把所有扎根于心底的秘密都坦然地摆在对方面前。

而易烊千玺却毫无缘由地背叛了他。

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

王俊凯一脚踩下油门，窗外下起滂沱大雨，水滴重重地砸在玻璃上，慢慢地向下滑落。

回到公寓坐上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时候被人用胳膊拦住，黑色破洞裤出现在视线里，向上就是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王俊凯惊讶得连火都忘记发了。

“你是跟踪狂吗？”

“我住这呀。”易烊千玺擦了擦从额头流下来的雨水，光明磊落地笑笑。“昨天刚搬来的。”

王俊凯不可思议地想，怎么有人能够这么厚脸皮？

他没研究出来，电梯门开了，易烊千玺轻盈地迈开步子，开了王俊凯家旁边的那道门，关上门前还挥了挥手。

“晚安。”

谁他妈要跟你说晚安？！

王俊凯目呲欲裂地瞪着那扇门，火大地踹了一脚，拿出钥匙后觉得还是不解气，过了几秒又补上一脚。

气是气得半死，脚也痛得半死。

更出人意料的还在后头。

王俊凯的公司每个月都要举行一次晚会，请一些外面的专业人士来进行表演，费用全由公司出，算是给员工们的定期福利。

这晚舞台布置得比平时更隆重，气氛也很热闹躁动，不知道是又请来了哪位网红或小众歌手之类的人物。

灯光暗下又亮起，王俊凯在一片尖叫声中满头雾水地抬起头，一口可乐直接喷到了地上。

台上的人面容俊朗，笑容魅惑，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衬衫，搭着万年不变的时尚破洞裤——不是易烊千玺又是谁？

对方的舞蹈精彩而有力度，王俊凯却无暇欣赏，找了个借口去了洗手间，掬起一掌心水泼到脸上。

他大概能摸出个眉目了，易烊千玺如此阴魂不散而难缠，并不是为了和他打好关系，而是为了给他增添烦恼。

难不成对方还会以为在公众场合表现得帅气一些，他就会冰释前嫌不忆往昔守得云开见月明？

故意有事没事地出现在他面前，故意装作一副我们不熟不是朋友的模样，不就是为了让他怒气冲冲又没立场动手，骂人也得顾忌着旁边无辜的吃瓜群众。

瞧瞧这小算盘，拨弄得多精明多到位啊。

王俊凯深呼吸几口气，觉得冷静些了，闭着眼摸索着一旁的纸巾盒，掌心却被人塞进一张纸。

他胡乱擦了几下就睁开眼，冷冷地看着面前笑得无辜的易烊千玺。

“你到底想怎么样？”

对方微微歪着脑袋，琥珀色的瞳眸里映着他的倒影。

“我想追你。”

就算下一秒就太阳西升世界末日火星撞地球，王俊凯也不会比现在更莫名了。

“......你说什么？”

“我说......”易烊千玺顿了顿，梨涡陷得清清浅浅。“我说，我喜欢你，我想追你。”

王俊凯望着那人言笑晏晏的模样几秒，明白过来，这是新型的捉弄办法。

他也不发火，也没揭穿，只是学着那人没心没肺的样子，把桃花眼弯成两道月牙儿。

“你是挺好的，不过可惜了，我喜欢的是王源那一型的。”

有几秒钟，王俊凯觉得易烊千玺的眼里闪过了与平时的吊儿郎当极不相符的情绪，待得细看时，什么都没捕捉住。

大概只是他的错觉。

“这样子啊。”易烊千玺轻笑了一声，梨涡更深了些。“那要我帮你......帮你跟王源儿说一声吗？”

王俊凯没耐心和这人瞎扯下去，收起笑容绕过对方，大步走出洗手间。

亏他还突发善心接了易烊千玺的话茬，有个屁用，不正经的人永远都不正经，你跟着他胡闹他还真就蹬鼻子上脸了。

接下来有好几天，王俊凯都没再看到易烊千玺。

本应该觉得松一口气，他天生的敏锐性格又让他不自觉地会去想易烊千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比如说身体不舒服。

王俊凯太了解易烊千玺了，仗着自己是个男的，从不把身体当回事。穿破洞裤就是个很好的例子——王俊凯总在想七老八十的时候易烊千玺的膝盖该怎么办，天气一冷估计能给那人痛得眼泪都飙出来。

他在和易烊千玺闹掰前还送过对方一条秋裤，按照自个的审美亲手缝了一块布在裤腿那，王源又添油加醋地在裆部搞了一串别针，结果想当然是被易烊千玺嫌弃得渣都没剩，还特意去买了把剪刀，在裤子上挖了几个大洞，以示跟随时代潮流的决心。

以邻居友人的身份和房东借了把备用钥匙，王俊凯在下班后开了易烊千玺家的门。

独居男生的家都一个字，乱。

王俊凯这种洁癖入骨的处女座除外，易烊千玺不除外，但他乱也乱得很有意思，这里摆个小公仔，那里摆个绿色盆栽，看起来住在里面也很不错。

察觉到自己的思绪又在跑偏，王俊凯咳了一声，去房间里寻找易烊千玺的身影。

然而一无所获。

他的胡思乱想就快要达到顶峰，外面忽然传来了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声音。

王俊凯僵在原地，易烊千玺大大咧咧地走过来，突然看到他，吓了一跳，很快脸上的那点错愕便烟消云散，成了一如既往的调侃。

“这位大哥，我以前咋不知道你坏毛病有这么多呢，又是偷听又是闯门的，还不带重样啊。”

王俊凯百口莫辩，也着实做不到把真相说出来，倒是易烊千玺挑了挑眉，先他一步岔开了话题。

“要喝什么，冰箱里有饮料，自己拿。”

王俊凯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就教训道：“你都多大人了，还喝那么多没营养的，难怪长不了肉……”

等见到易烊千玺挑得老高的眉，王俊凯才惊觉自己一不小心又多管闲事了。

这回对方倒没笑他，只是搅着杯里刚冲好的速溶咖啡道：“我又不是王源儿，瘦得跟个筷子似的，把您的增肥大计搁他身上使去呗，没准还能促进感情。”

王俊凯被他呛得哑口无言，待要绞尽脑汁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尴尬，只能束手束脚地站在那里。

易烊千玺水加多了，又搅拌得心不在焉的，几点滚烫的液体飞快地溅出来，掉在手背上晕成浅色的污渍。

王俊凯这才看到对方手上有大大小小许多伤疤，心头一跳，也顾不得尴不尴尬了，手忙脚乱地去抽屉里翻找药膏。

“把手伸过来。”

易烊千玺怔了一下，两个小梨涡又跑了出来。

“多大事，过一阵就好了，又不疼。”

“伸过来。”

王俊凯严肃起来真的很吓人，易烊千玺没敢再嬉皮笑脸地和对方争辩，乖乖地把手伸了过去。

每个伤口都仔细地涂上了药水，气氛也稍微缓和了些，易烊千玺瘫在沙发上看着收拾着药物的王俊凯，忽然问道：“过几天海贼王就要上映了，我这有票，你要……要和王源儿去看么？”

王俊凯愣了好半天才想起自己先前瞎掰的事情，这会又不好解释，只能硬着头皮接过那两张票。

易烊千玺打了个哈欠，看起来很困的样子，他也不便多待，说了句“晚上洗澡的时候小心伤口”就从对方家里撤了出来。

拿着那两张票回了家，王俊凯心里五味杂陈。

当年易烊千玺确实做得过分了，但后来一直有在努力将功补过。

现在听到他说喜欢王源，对方又想尽了办法撮合他俩，也不想想这个事有没有可能成立。

王源向来都是阳光直男，而他就算真要和男的一块过日子，也绝不会找一个成天只知道怼他损他的话唠来凑合。

他把那两张票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忽然做了个极其荒诞的决定。

把易烊千玺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以“王源没空”“不想和不认识的人去”“你家离我是最近的”等一系列扯淡为借口，王俊凯成功地套路了曾经最要好的哥们儿陪自己一块去看海贼王。

等第二天去到商城里，王俊凯才发觉自己的决定有多不靠谱。

在影院外排队等候的大多是学生党，还有不少你侬我侬的小情侣，他和易烊千玺两个男的夹在里面，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他倒也不怕别人瞎想，仅仅是不习惯那么多道炽热而发亮的眼光一齐聚集在他身上。

又不是动物园里的猴子。

王俊凯不自在地换了几次站立的姿势，易烊千玺了然地对他笑笑，随后将连着衣服的帽子往头上一戴，走到离他几米远的地方，拿出耳机开始听歌。

他愣了愣，发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果然减少了，然而心里沉甸甸的，到底是没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海贼王是王俊凯从小学起就一直在追的动漫，荧幕上的精彩剧情他却半点都没看进去。

想想易烊千玺自发自觉地和他拉开距离的样子，心口那一块就隐隐有些发疼。

要不还是他来主动和好吧。

他终究是没办法看着对方受伤却装作若无其事不甚在意的。

从过去到现在到以后，都是如此。

从电影院出来，王俊凯带着易烊千玺去文具店逛了逛，又拉着对方去料理店吃了拉面，正如以前假期约出来玩的时候一样。

末了又去快餐厅买了新出的甜筒吃，一人一个，樱花味的凉意在嘴里倏然漫开。

王俊凯正打算趁着这个好氛围把话摊开来说清楚，裤袋里的手机忽然震起来，是王源拨来的。

易烊千玺看到了屏幕上的号码，一言不发地走到旁边去，似乎那样就能为他和王源营造最良好的通话环境。

他心里无端烦躁起来，讲话的语气也不甚耐烦，等听完那头的话语后，脸色却倏然变得苍白。

易烊千玺察觉到不对劲，从一旁又晃了回来：“怎么了？”

王俊凯没时间细讲，朝身后甩下一句“王源出事了”就直接迈开腿。

他和的士司机说了医院的地址，跟过来坐上车的易烊千玺帮他把安全带系好，这才去动手系上自己的。

王俊凯心里一动，但这会没空想那些有的没的，等出租车一停下来便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头也不回地朝医院里走。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病房门口，发现床上躺着的人压根就不认识，还在想是不是搞错了房间，转头就遇上安然无恙的王源。

“你不是说你出车祸了吗？”

王源撇了撇嘴，一胳膊肘顶到他胸口。

“你没事别咒我啊王俊凯，是有人没遵守交通规则，横着开出来，我的车就撞上去了，好在没怎么伤着。但我还没来得及讲完，你就挂了电话，我再打过去，你又给关机了。”

王俊凯拿出手机看了看，果然是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了。

闹了这么一个大乌龙，他简直哭笑不得，眼见好兄弟确实只有点皮外伤，也就没继续和人家发火。

一口气松下来，王俊凯才想起被他扔在后面的易烊千玺，急急忙忙又跑到楼梯间，正好见到对方捂着肚子慢慢走上来。

“你不舒服？”

听到他的声音，易烊千玺像是怔愣了一瞬，接着就点点头道：“有点痛。”

王俊凯天生就是个操心命，那边王源没事了，这里易烊千玺又难受起来，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道：“让王源去挂号，我背你去看医生。”

“王源儿没事？”

这会的重点是这个吗，王俊凯的火气又上来了，语气也没那么好。

“我没听清楚，出事的不是他。你别管那么多了，赶紧的，我背你上楼。”

易烊千玺安静了几秒，忽然抬眼笑道：“其实我也……也没什么事。”

他笑容灿烂，梨涡清浅，哪里有半分不舒服的样子。

“王源儿在路上就和我说了，出事的不是他。我看你绷着张脸，就没敢和你说。”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整蛊他，王俊凯怒火中烧，气极反笑。

“易烊千玺，你是不是没有心的？”

“王源没出事，你好意思不告诉我？这会你肚子也没事，你好意思在这里演戏？”

“非要看着我当着你的面出糗，你就开心了？高兴了？你幼不幼稚啊你？”

王源正好下楼来交医药费，见到他们又是这种剑拔弩张的样子，顿觉头痛不已。

“喂，我说你们两个啊，吵架好歹也分一下场合……”

王源的话还没说完，易烊千玺忽然乐出了声。

“诶，王俊凯，我和你都认识多久了？”

王源不知道这两位爷前面又发生了什么冲突，听见易烊千玺这样问，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又不好开口劝阻。

青年英俊的面容上带了笑，是一贯的痞里痞气，不甚正经。

“你到现在才知道……我是这么没心没肺的人么？”

他皱了皱眉，感觉这次两人的矛盾非比寻常，还没想出解决的办法，易烊千玺就已经转身走下了楼梯。

王源追了上去，见到易烊千玺脑门上全是汗，吃了一惊。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

王俊凯凉凉的嗓音从后面传来。

“疼死他活该。”

“王俊凯！”王源的音量猛地提高了，但胳膊被易烊千玺拽了一下，便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狠狠地剜了王俊凯一眼。

三人不欢而散，王俊凯黑着脸回到家，冲完凉在床上躺下，来回翻转了一会，还是坐起身去够手机。

虽然是易烊千玺胡闹在先，但他说的那几句话也有点太伤人了。

知道对方是夜猫子，王俊凯拨下电话的时候没有犹豫，可那端始终只有冰冷的机械女声。

再一次从房东那里要了备用钥匙，王俊凯第二次不请自来开了易烊千玺家的门。

一片安静的漆黑。

他把身后的门关好，摸索着走到对方的房间前，试探着敲了敲房门，却没有回应。

王俊凯心一横，按下门把，黑暗里隐约看到床上的人蜷成一团，正满头大汗地发出难受的低喘。

“千玺？”

估计是痛得厉害，对方无法再维持若无其事的模样，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汗湿的短发在他掌心里蹭了蹭。

“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温柔。

明明被耍了一回又一回，这时应该幸灾乐祸才对的，可易烊千玺少见的脆弱无助的样子让他觉得可怜又可爱，怎么都不忍心出言讥讽。

而且想想自己今晚说过的话，内疚感就越发鲜明强烈了。

易烊千玺不愿意去医院，王俊凯就只能找了药煮了热水让对方吃下去，末了仍觉得不放心，索性就坐在床边合着眼假寐，方便随时照顾千玺。

第二天王俊凯在一阵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里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还被盖上了被子，四周环境略有些陌生，想了想才记起昨晚发生的事，揉着眼睛走去厨房看易烊千玺。

“醒了？”对方系着条围裙，动作熟练地铲着锅里的煎蛋。“给你拆了新的牙刷和毛巾，都是蓝色的，可以直接用。”

王俊凯“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刻急着走开。

易烊千玺应该已经恢复了，精神气色都好了不少，鼻尖被油烟熏得冒出亮晶晶的汗，看起来倒也有几分意外的可爱。

他不知不觉就看得入了迷，等易烊千玺把困惑的眼神投过来时才猛然回神，趿拉着拖鞋落荒而逃。

从那天起王俊凯出入易烊千玺家里的次数就更频繁了些，只不过再不用拿备用钥匙，而是可以光明正大地以友人的身份去做客。

王源听闻他俩关系有所缓和，自然也挺高兴。

时间在平淡的相处里悄然流逝着，王俊凯的生日不知不觉就要到了。

他请了很多朋友，并列在名单首位的当然就是王源和易烊千玺。两人果然都如约而至了，只不过王源身旁多了个面容秀丽的女生。

在王俊凯和易烊千玺愣神的空档，王源笑着把自己的女友向两位好哥们介绍了，他们也很快反应过来，微笑着送上由衷的祝福。

“什么时候找的？”趁着热闹的氛围，王俊凯去损友那里日常找茬。“动作挺快呀你小子。”

王源心情正好，也不像过去一样非要和他抬杠，只弯了弯杏眼，意味深长地道：“差不多都该找个对象定下了吧，在这个年龄。”

王俊凯感觉对方话中有话，待要细问，人家的女朋友又过来了，为了不发光发亮只能自行闪避。

他看着王源和女友蜜里调油的样子，忽然想到了更为重要的另一个友人。

王俊凯转过头，易烊千玺正在和几个女孩子愉快地交谈，梨涡陷得清甜腼腆，一副很好调戏的模样。

像被打了当头一棒似的，他倏然在大幅冒出的恐慌中清醒过来。

——差不多都该找个对象定下了吧，在这个年龄。

要是易烊千玺也找了女朋友，那就……

他也就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莫名其妙地就觉得不想看到那人和别人亲密无间的样子，连想象一下都觉得心气不顺，咬牙切齿地皱起了眉。

正好易烊千玺结束了交谈朝他走来，一身西装革履衬得身形笔挺，恰到好处的眼妆使得原本就俊朗的容貌更增魅力。

王俊凯的心跳越来越快，隐约感到似乎有一个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问题正以可怕的速度从心底生长起来，答案也呼之欲出。

易烊千玺在他身旁的凳子上坐下，嗓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

“王源儿的女朋友挺漂亮的。”

王俊凯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复杂的思绪一直在无边无际地乱飘，直到那人滚烫的掌心覆上他的手背。

“别伤心。”

他茫然地望着易烊千玺俊朗的脸孔，对方像怕他没听清楚，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别伤心，小凯。你一定会遇到比王源儿更好的人。”

这句怪异的安慰终于使得王俊凯从纷乱的思考中抽出神来，但也只是克制不住地想苦笑。

易烊千玺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抬手拍拍他的肩，继续宽慰道：“兄弟之间，心里都懂。”

这傻小子。

他要是真对王源有那种意思，怎么还能相安无事地当这么多年的朋友？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又牵出了别的一些疑虑。王俊凯没来得及想清楚，易烊千玺就看了看手机，露出抱歉的神色。

“不好意思，我舞社那边临时有点事，比较……比较急，可能得先走一步了。”

王俊凯没立场挽留，有些低落地挥了挥手。

易烊千玺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生日快乐，小凯。”

只因这简单的一句话，他就不自觉地弯起桃花眼，露出真心的笑容。

“谢谢。”

目送着易烊千玺离开会场，他又和别的朋友聊了一会天，忽然想起一件事，不得不当电灯泡拉走一下和女友谈得正欢的王源。

“你既然忙着谈恋爱，今晚就别给我送蛋糕了，我可不想耽误你们的甜蜜时间。”

王源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几秒，确认他没有发烧后奇道：“什么蛋糕？”

一个两个都这么爱整蛊他，王俊凯被折腾得快没脾气了。

“你每年不都会给我送一个生日蛋糕么，不想让我知道倒是别落款啊。”

王源看起来简直都想动手了：“喂，我说你，开玩笑也得挑个搞笑点的吧，你这样我没法接啊。”

王俊凯莫名其妙，见王源似乎真没有在耍他的样子，不由脱口而出道：“难道是他？”

“呵，还演得挺起劲的啊，要不是您今天是寿星，我可就不客气了。”王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就走开了，嘴里边还细碎地嘟囔着。“送蛋糕？做梦。我没送炸弹都算不错了。”

王俊凯把账单给结了，叮嘱了服务生几句就先行离开了热闹的会场。开着车兜了几条街，他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之前从未考虑过的可能性。

他把车开到住宅附近的蛋糕店旁，从侧门那条小道进去了，还没到达正厅，就听到了几个女服务员善意的轻笑声。

还有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却捎了几分窘迫和无奈的嗓音。

“诶，你们也别光顾着笑，帮我想想办法嘛。蛋壳这么碎，拿汤勺压根没法捞啊。”

一个清脆的女声道：“你又不是第一年给王先生做蛋糕，怎么每年都要搞出点乌龙来？”另一个明亮的女声接着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给心上人准备生日礼物，当然是很紧张的。”

又是一阵欢快的笑声。

王俊凯站在光线昏暗的储物室里，只觉腿脚酸软，脑袋也一阵阵发晕，全身像浸在寒意刺骨的冰水里一样，又冷又疼。

他的记性，实在是太差了。

差到连那么重要的一件事情都能忘记。

——每当易烊千玺紧张，说谎，或者想隐瞒某些情绪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地磕巴，怎么都控制不了。

被忽略的种种细节如潮水般在脑海里汹涌袭来，他眼角发涩发热，试图扯出一抹笑，却只觉得胸口倏然胀痛，耳旁轰然作响。

——我说......我说，我喜欢你，我想追你。

——那要我帮你......帮你跟王源儿说一声吗？

——我这有票，你要……要和王源儿去看么？

——其实我也……也没什么事。

——我舞社那边临时有点事，比较……比较急，可能得先走一步了。

王俊凯折回几步，走到店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拨下易烊千玺的号码。

对方很快接了起来，嗓音平静得毫无异样。

“喂，小凯，怎么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

“你在哪里？”

那端静默了片刻，很快就有了答复。

“在，在舞室啊，刚才我不是，不是和你说了吗？”

王俊凯说了声“没事”就挂了电话，摸出根烟想点上火，手指却一直在发抖，怎么都点不着。

最后不得不放弃，靠在一旁的墙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甚至都顾不得会弄脏新买的外套。

他的眼皮太烫，掌心又太凉，整个人都像在冰火两重天的炼狱里，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在过去这几年里，他为易烊千玺当年的背叛找了千百个借口，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原来还有最后这荒谬绝伦而又无可挑剔的一种。

差一点。

只差那么一点。

他就发现不了任何的漏洞和破绽。

然后被易烊千玺这样没有止境地瞒一辈子。

而他对易烊千玺，又是怎么样的态度呢？

反复无视对方的存在，要么就加以冷嘲热讽，即使心里再怎么希望重归于好，也从来都没有表现出来。

对着他前几年日益叠加的淡漠，易烊千玺又该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一度认为易烊千玺是个混账，却从没想过，他眼中所谓的混账，为他做过多少事。

默不作声地，持之以恒地，竭尽全力地。

无所保留地。

王俊凯回到家里不久，店员就把蛋糕给他送来了，还是漂亮的图案，新鲜的味道，和那个写在盒子边角处的，歪歪扭扭的落款。

他见过易烊千玺的字，也知道有多么隽逸端正，却哪怕连一次都没想过，对方是完全可以故意模仿王源的笔迹写的。

王俊凯用笔涂掉了那个“源”字，一笔一划地写下易烊千玺的姓氏。

最后一笔缓缓落下，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

他拿出手机想给易烊千玺发微信，却意外地收到了学生时期的女神发来的语音。

尽管内心并不在意，出于礼貌考虑，王俊凯还是放到耳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对方的话语。

“首先祝你生日快乐，然后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当年千玺和我在一起，不是因为他喜欢我，而是因为他喜欢你，可我喜欢他，于是就用你来威胁他。”

王俊凯把指甲掐进肉里，强迫自己控制好情绪，一字不漏地认真听完。

“我和他说，要是他不答应和我在一起，我就和你在一起，带你去喝酒打架染发吸烟，反正就是要教坏你。现在想想，那时我真的挺幼稚，挺无理取闹的。”

“我一直没胆量跟你坦白，但总觉得有根刺卡在心里，很不舒服。今天和你说这些，也不是为了求你原谅，就是觉得，不能永远把你瞒在鼓里。”

“你和千玺，现在过得还好吗？我没有勇气再和他说话，如果你们还是朋友，能拜托你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吗？”

王俊凯没有回复，而是将对方拖进了黑名单里，随后按下锁屏键，一动不动地看着桌上的蛋糕。

原来如此。

居然如此。

在没听到语音的几分钟前，他还想当然地认为易烊千玺是因为太喜欢他，见不得他和别人在一起，所以抢走了他喜欢的女生。

可对方才是被抢走的那个人。而且原因也是起缘于他。

只不是见不得他幸福。

而是见不得他走错路。

那晚王俊凯少有地做了个梦，梦里易烊千玺还是少年时期，戴着副略显笨重的黑框，傻里傻气地露出两个梨涡，撒娇似地摇晃着他的胳膊。

“小凯，凯哥，大哥，拜托你了，就借我看一下，这题我真不会。”

他笑着把作业本递过去，在那人脑袋上敲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黑暗毫无预兆地席卷而来，吞噬了剩余的清醒和理智。

在仅存的那么一点意识里，灼热的阵痛覆盖眼皮，烧伤般的酸涩攀上心尖。

“我们还是朋友吗？”

“你觉得我还会把你当朋友吗？”

模糊的记忆里，少年英气的面容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而后很轻很快地，抬起手拥抱了他一下。

“我知道了。”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恍惚间只觉得似乎身上有哪一处隐蔽恒久的创口被抓破了，从今以后再也不会痒。

徒留大片的剧烈的赤裸裸的疼。

王俊凯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了床，冥思苦想了许久，按下了易烊千玺家的门铃。

对方刚洗漱好，早餐也没吃，就一边掰着面包，一边听他讲述详细而复杂的来龙去脉和心路历程。

王俊凯讲得混乱冗长，口干舌燥，一抬头看到易烊千玺漫不经心的表情，显然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不由得有点傻眼。

“千玺？”

被他喊了一声，青年才笑了笑道：“小凯，我还没有和你说吧，我已经找到新目标了。”

这打击来得猝不及防，王俊凯瞠目结舌地愣在当场，好半天都没找回自己的声音。

易烊千玺又往嘴里塞了片面包，口齿不清道：“我呢，已经完全放下过去了，所以你也不要内疚。”

王俊凯知道对方说的都是真话。

因为没有一个词是卡顿的。

他既惘然又错愕，倒是易烊千玺若无其事地擦了擦嘴，洗完手从茶几上拿起两张电影票。

“要一起吗？”

电影固然好看，但王俊凯照样和上一次一样，几乎什么都没看进去。

等从影院出来，他看到易烊千玺对着手机屏幕傻乐的样子，忽然有些明白的灰心。

光阴流逝，人潮前行，没有谁会永远站在原地等他。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总不能让时光倒流。

吃饱喝足后，他把易烊千玺送到车站，忍不住又开口问道：“你新喜欢上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人都是这样的，一旦动了真心实意，就算明知道机会渺茫，还是竭尽全力想去争取。

哪怕那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又或者，连亿分之一都没有。

然而对方看起来不打算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一如既往地露出梨涡，温声道：“你先走吧，我一会会发微信告诉你。”

王俊凯恋恋不舍地站了一会，转身离开了车站。

他走得很慢很慢，每一步都落得踌躇而彷徨。

朋友做不成，恋人也做不成。他们之间，总是差着那么一点。

徘徊一点，错过一点，疏离一点，迟钝一点。

全部加起来，偏离轨道便不止一点。

于是就离彼此越来越远。

微信的消息提示音不断响起，王俊凯知道易烊千玺正在把关于那个人的事情告诉他，却忽然不敢拿出手机看了，直到脑海里掠过一道光。

刚刚易烊千玺说的是，“我一会会发微信告诉你”。

他心神不定，也没听清楚，理所当然地认为断句是在两个会字之间，是说过了一会，就会发给他。

可其实那两个叠字是易烊千玺怎么都改不掉的习惯。紧张或说谎时的小磕巴。

——我一会发微信告诉你。

王俊凯不假思索地转过了身，只觉天地顷刻间变得一片空白，喧嚣人潮全数隐匿消失，唯独剩下一个鲜活的易烊千玺。

青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歪着脑袋望着他，头上的渔夫帽跟着滑到一边，嘴角的梨涡带着难以掩饰的雀跃和嘚瑟。

他弯了弯桃花眼，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那人果然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一条比一条长。

“我喜欢的人，有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

“他在我受伤的时候会帮我上药，在我肚子痛的时候会说要背我上楼。”

“他会因为担心跑到我家里来找我，会叫我不要喝太多没营养的饮料，会照顾我会帮我洗碗，会夸我做的饭很好吃。”

王俊凯一边看一边朝着那人走去，明丽的日光细碎地从叶间倾洒而下，笼罩了整条繁华的街道。

“他一直都这么好。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喜欢我。”

“但是好在他知错就改。”

“我是真的放下了过去，所以我希望他不要有任何的亏欠感和内疚感。”

此时他们相距不过半米，王俊凯停下脚步，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流动的光影里，易烊千玺的轮廓鲜明一如往昔，琥珀色的瞳眸清澈见底，倒映着他的面容。

就像几年前他们擦肩而过时的模样。

他向前迈了几步，双臂轻轻拥住始终在原地驻足等待的青年，动作小心翼翼而又谨慎珍惜，像怀抱了一整个世界。

“你这傻小子。”

——我现在，就只有一个愿望了。

“你才是傻子呢。”

——那就是不管过了多久，不管发生了多少事情，不管我们隔着多远，只要我喜欢的那个人喊一声我的名字。

“好好好。”王俊凯低笑着，搂紧了怀里的人。“易易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就能转过身，回过头，看到他，走向他。

“王俊凯我都说了别叫我易易！”

——我会对他说，对不起，来晚了。

“那叫什么？玺玺？”

——可是，因为是他，既然是他。

“诶，哥们儿你皮痒吗？”

——我所有的，长久的，日复一日的，年复一年的辗转孤寂与颠沛流离。

“谁要和你当哥们儿，来，乖乖的，给你凯哥亲一口。”

——全都是圆满而值得的。

正文完

番外：无心

易烊千玺这辈子都没打算把王俊凯当成朋友。

但又抱着一点自相矛盾的念头，想以朋友的身份陪在那人身边，就这么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度过这漫长又短暂的一辈子。

当然也只是滑稽可笑的痴心妄想。

从他和对方喜欢的女生在一起的那天起，他们俩就注定不能再当朋友。

而他一切笨拙的补偿，和迟来的悔意，不过都是杯水车薪，连浇灭王俊凯心里的一小簇火苗都不够用。

他千方百计要到了王俊凯的地址，每年都亲自做一个蛋糕，附上王源的落款，给对方寄过去。

理由很简单，要是看到是他送的，王俊凯应该会直接扔进垃圾桶里。

毕竟对方曾经那么信任他，又毫无防备地遭到了他的背叛。

尽管那背叛背后藏着别的原因，可无论如何，伤害就是伤害，不会因为有苦衷就改变了性质。

等好不容易赚够了钱，易烊千玺终于搬到了王俊凯所住的高级公寓里，又动用各种人脉混进了对方的公司，竭尽全力地展现最好看的舞蹈表演。

却只换来王俊凯毫不留恋的背影。

试着把心意告诉对方，得到的也只是一个冷冰冰的答复。

——你是挺好的，不过可惜了，我喜欢的是王源那一型的。

就算他再怎么努力锻炼厚脸皮，难免还是觉得有些受伤。想躲开对方冷静几天，不料王俊凯又主动找上门来，还不由分说地帮他的伤口上了药。

易烊千玺一贯喜欢那人的细心，此时却希望对方别这么体贴。

他怕他好了伤疤忘了疼。

而每次都一定会比前一次更疼。

易烊千玺把早就买好的电影票拿给王俊凯，让对方带着王源一块去看，也借此让自己清醒一点。

而对方却说王源没空，强行带上了他。

他差点又要厚脸皮地自作多情自以为是，直到他发现那人满脸不自在的样子。

既然如此，又何必施舍这多余的温柔给他呢？

勉强比无情更伤人。他多希望王俊凯能明白这个道理。

好在这假象没有维持太久。王源的电话一来，王俊凯立刻就失了分寸，急匆匆地拦了车赶到医院，连钱都没给就冲进了大门。

易烊千玺把钱付了，又看着王源发给自己的微信，站在大路旁吹了一会冷风，胃里汹涌的疼痛使他愈发清醒。

平时也许还能装一下，等到危急关头就高下立现了。

可恰好王源又是他最要好的朋友。

他还没能修炼到那么狠毒的境界，为了王俊凯就把自己的朋友给踩下去。

因而只能袖手旁观。

易烊千玺在外面站了一会，感觉脑袋没那么混乱了，就慢慢地走上了楼梯。

每一步都迈得费劲而吃力，不过十几级台阶而已，竟比以往走过的全部路程都来得艰辛困难。

搞清楚情况的王俊凯又开始同情心泛滥，弯下身子说要背他。他差点不管不顾地就想趴上去，好在想起了方才面前这人惊慌失措的模样。

他是先栽进坑里的人，吃的亏难免就会多一些。可难道连这施舍般的怜悯，他都得如获至宝地守着么。

早就是毫无胜算的局面，再把自尊和骄傲交出去，未免输得太难看了。

待得一阵剧痛平复下来，易烊千玺笑道，其实我也没什么事。

故意装得笑容灿烂，梨涡清浅，哪里有半分不舒服的样子。

“王源儿在路上就和我说了，出事的不是他。我看你绷着张脸，就没敢和你说。”

他感觉大概不会再有比这会更伤心的时刻了，直到王俊凯的嗓音冷冷传来。

“易烊千玺，你是不是没有心的？”

他嘴角的笑还没淡去，指尖却慢慢泛起凉意。

——早知道王俊凯是这样想的，他又何必如此执着。

胃里余痛未消，但他已然略微麻木。

似乎别的地方再怎么疼，都抵不过某一处。

难怪别人常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就只是因为，他走错了最开始的那一步。

接下来的默不作声，持之以恒，竭尽全力，无所保留，便尽皆失去了意义。

到头来只换来一场空。

青年俊美的面容近在咫尺，易烊千玺却觉得隔了很远。

明明是伸手就能触碰到的距离，他竟连抬起胳膊的勇气都流失了。

剩余的精力不算太多，他于是全数用来维持无谓的表相。

“你到现在才知道……我是这么没心没肺的人么？”

番外《无心》完

番外：挚友

王源是在社团聚餐时认识的易烊千玺。

他性格开朗外向，以为和易烊千玺正好互补，相处久了以后，才发现对方的成熟稳重都是伪装。

真要闹起来，易烊千玺仿佛猴王转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就差没背着炸药包把学校夷为平地。

后来校篮球队的王俊凯也成为了他们的朋友，和易烊千玺的关系甚至比他和千玺更亲密，好在王源心大，也没怎么去计较。

等听到易烊千玺和王俊凯闹掰的消息，他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又隐约感觉是有人从中作梗，否则那两人怎么会翻脸无情。

易烊千玺把和现女友交往的原因告诉了他，交换条件是不准他告诉王俊凯。

都知道那人性子急，没准知道真相会把事情闹得更大。

要是到时搞出太大动静来，被学校通报批评了，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王源没奈何，只能守口如瓶，但还是一直在努力想办法，让两人重归于好。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费心，只是他无意中看到了王俊凯在树底下睡着时易烊千玺脸上的神情。

那种温柔而专注的表情，他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有次易烊千玺睡着了，他也在玻璃窗上看到了自己的神色。

然而他的努力一直没有成果。

久违的班级聚会，王俊凯和易烊千玺都到场了，却仍旧是那副水火不容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来。

千玺对他说，铁哥们儿我只认你一个。王源没来得及调整表情，倒是看到了对方背后站着的王俊凯。

摔门声响起后，他含糊地安慰了千玺几句，接着便清晰地听见那人说，就算他不对我摆脸色，我也没法把他当朋友。

他又怎么会不明白。

——就算易烊千玺对他再好，他的那点不切实际的奢望也从没消散过。

装作没听清楚，他们又开启了别的话题。王源悄然打量着那人线条优美的侧脸，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过了一会又无声地松开。

要是能够执手白头。

谁又甘心只做朋友。

不同的是，王源知道易烊千玺终究会和王俊凯走到一起。王俊凯在感情方面比他迟钝，多半还没察觉到自己的心思。

他冷眼旁观着，只觉得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大抵从来没这么痛恨过自己的通透伶俐，什么都看得清，却什么都看不轻。

于是永远也只能这么清醒地单恋着。

王俊凯举行生日派对的那天，王源找了相识已久的异性好友来演一场热恋情深。易烊千玺弯着眼睛给他送上祝福的模样，着实是让他十分动心。

但他依旧明确地知道自己的位置。

在朋友的排行榜上，他始终雷打不动地被易烊千玺排在第一名。

在爱情的世界里，易烊千玺从来就没有打算考虑过他。

为了给王俊凯做蛋糕，易烊千玺先行从会场离开了。王源看着对方难掩匆忙的背影，弯着杏眼笑了笑。

他的戏不见得真就那么行云流水天衣无缝，可哪怕有再大的破绽，易烊千玺也不会往心里去。

因为他只是个过客。

风景再好再美，身边终究无人并肩前行。

易烊千玺和王俊凯确定关系那一天，首先就把二人合照发给了他。

王源将那些图保存到相册里，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直到确定青年嘴角旁的梨涡是真心绽开的，才把对话界面调出来，打上自己的留言。

“要幸福啊，千玺。”

如此一句话看起来实在太过简短而敷衍，他想了片刻，在后面附上了学生时期常写的落款。

——你最好的朋友，王源。

番外《挚友》完

接过傻子暖@乱山昏的仙女棒，传给陆游儿@鹿又，比心。